【团兵】【古风】春晓

这篇是古风团兵,皇帝团X侠客利设定,大侠是前任将军这样……违和警告!OOC警告!不适应者快速速闪避~~~~

 @我自南方來 欠了阿蘅大半年的脑洞,在大王和咩咩的倾情相助下胡乱搞出来了,好像辜负了大家的期待真是抱歉>< 因为是古风就把大侠写作里维了,可以接受的小伙伴请往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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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天来得极晚,只在江南一带才见遍开芳菲。刚过清明,姑苏城外已是花团锦簇,金堤上杨柳依依,千里烟波浩渺,唯见画船漂浮在一带青山之中,悠然漾出温婉清丽的气息,流露出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平川是个小镇,但小有小的韵味。粉墙瓦屋斜倒影,柳荫行马过莺啼。脉脉流水是小镇的血络,细细分散了,曲折密布在古旧的城镇里,水光天色两相兼。那渌水静波里荡出数枚小舟,青蓑苙的艄公立在船头,晃过沿岸小楼挤挨的影,缓缓穿入垂拱石砌的桥。桥上是忙于生计的人,桥下是自在摆尾的鱼,各自都得自己的趣味。 勤于生计的卖货郎沿街高声吆喝,不知何处飘来一袅悠扬的笛声,伴着年轻女孩学唱的歌喉,混入远近的嘈杂人声里,听来别有一番滋味。

 

拱桥边有一醉楼名望仙,此刻正当饭时,店里生意兴隆,每张桌边都占满了食客。几个衙役服色的人上楼叫了一大桌酒菜,正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喝酒说话,单看其高谈阔论的姿态已是放肆,言语间涉及的也净是朝政命官的议论。普通客人听到此间纷纷掩口避开,唯有一个风尘仆仆的黑衣人依旧坐在邻桌靠窗的位置上,四平八稳地端着青瓷酒杯自斟自饮。斗笠遮住他的头脸,看不见他的长相,但见他怀中抱着的宝剑,也能猜出是一位行走江湖的剑客侠士,同样开罪不起。那人也不多事,只倚在桌边,静静听着身后那桌吵闹的说话声:

 

“……说到新鲜事,我们知府大人的儿子前些天刚娶了王盐课家的二小姐做亲,那排场大的,比一部书还热闹!可巧我那天到下头督促收租税去了,偏没造化赶上!”

 

“可不是!盐课家可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富庶官家,都说这官儿油水足,单看那位二小姐陪的嫁妆,几十个人都抬不完,更别说银子花成了土泥,凭世上所有的,无一不是堆山塞海,竟像是皇上娶亲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告诉谁也不信呢!”


 “凭他再大的官儿,也富不过铸造、盐铁去,原就是土皇帝的架势。如今盐课家更是今非昔比,听说他家的大小姐已经通过殿选,现放在京中学着规矩,就等抬进宫里做娘娘啦。盐课老爷眼看着要当国舅了,这福分哪是寻常人家受用得起的……”

 

“这等造化还得祖宗八辈修福呢,凭你我只能干看罢,哈哈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

 

那伙人醉醺醺地凑在一起碰杯,也不知是喝醉了不晓人事,还是真就那么肆无忌惮,话题说得越来越禁忌,连当朝天子都敢妄议。那个黑衣剑客刚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一杯茶,听到“抬进宫里做娘娘”这句话,才拿到手的雨过天青描纹茶盏,居然硬生生被他捏出三条裂纹来。店小二吓得目瞪口呆,咬着指甲忙不迭地撒腿跑了。那桌衙役还浑然不觉,压低了声音又开始议论更不要命的:“说起来我们圣上也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纯孝人,做皇太子的时候,赶上太后娘娘薨了,便守了三年孝;谁知没几年先帝也薨了,说是灵前继位,又是三年的孝。前后加起来六年,竟连正室皇后都没娶过,这许多年才碰上一次选秀的昭令,就为着后宫妃位空缺,好多官家小姐都得中了呢。”

 

“虽说贵为天子,也是正经的男子,若要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那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如何比得上仵作大人风流快活?听说青楼北街最出挑的婊子都只惦记着大人一个,夜夜盼着您去,这般艳福只怕连神仙都及不上,那才真真是皇帝的福分呢~”

 

“噗哈哈哈哈……”

 

一群人爆发出粗野俗陋的大笑,还以为这番掉脑袋的调侃没有外人听到,继续推杯换盏地取乐喝酒。坐在他们身后的剑客不动声色地放下满是裂痕的茶杯,袖里摸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趁着众人没有发觉的空档,整个人突然从窗边一跃而下,衣袂翻飞间连一点声响也无,影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夜恰有番邦的王子来朝觐见,不仅循例顶礼朝拜天子,还贡上了数不尽的金珠宝器。皇帝亲赐了他们盛大的宫宴,文武百官一齐作陪,兼之歌舞耍戏,热闹非凡,直喝到君臣尽醉才罢宴饮。正逢是十五,月挂中天,宫中林苑浸润在皎洁的月光中,花草树木仿佛蒙上了一层清透的柔纱,近旁恢宏的宫殿静谧温婉得如同仙境之景。这夜半的深宫寂无人声,唯有一队恭肃严整的宫人还执着倚仗,护送九五至尊的天子回寝宫安歇。离了宴席的皇帝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快乐之中,难得有兴致醉了,索性连轿辇都不坐,一路趔趄着绕在宫廷林苑中漫步而行。他的寝殿附近有一池湖水,每到夏日总会遍开风荷,殿阁楼台掩映于烟水之间,这时节却是一片清净。走在蜿蜒曲折的水榭上,唯有流水挟了细碎的落花旋过脚边。前面的小太监提了盏翠玉琉璃的宫灯,小心翼翼地留意着皇上虚浮的脚步,生怕他踏空落水。而穿着明黄服制的君王却不甚在意,只侧头欣赏水中花月的风景。那落入湖心的明月潋滟流光,微风柔柔一吹,便漾起轻缓的涟漪,脚边的水镜倒影着广袤的天幕,走在上面也好像徜徉在天街上,恍然间如入仙境。年轻的君王注视着这番良辰美景,唇边不由得抿出一丝微笑,径自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自在前行。

 

小太监只作听不见,一心一意地当着自己的差事,按规矩领皇上回到寝宫,殷勤地为他推开殿门。谁知一抬头竟看到一个浑身黑衣的矮瘦男人,正坐在描金嵌玉的龙椅上斟酒喝!宫中警戒壁垒森严,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皇帝的寝宫里来。小太监吓得两腿瘫软,一边嗷嗷地嚎叫着,奋不顾身地挣扎着挡在皇上身前:“有刺客!快护驾!护驾——!”

 

他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厉,跟在后面的宫女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跟着哭叫,侍卫们就像被针扎了神经,急忙抄起武器冲上前,寝殿门口一时混乱不堪。宫里伺候多年的太监总管奋力挤到最前面,一看坐在屋里的人,立刻揪起小太监重重扇了记耳光,提高了声音破口大骂:“没规矩的小崽子,深更半夜里混叫什么!连皇上亲封的镇远大将军都不认得,眼珠子被鬼磨了!还不快给里维将军磕头赔罪!”

 

这番尖利的叫骂就像一瓢冰水哗啦泼进鼎沸的油锅,周遭吵嚷的宫人立时闭上了嘴巴,又惊又惧的看向那个身穿布衣的男人。小太监被师傅踢着膝盖跪倒,惊恐地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总管太监在他旁边也跪下来,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诚惶诚恐地说:“奴才给大将军请安,这猴崽子年幼不懂事,方才冲撞了将军,真是罪该万死。还请大将军看在他第一天当差的份上饶了他小命罢,奴才回去以后一定好好调教他!”
 

倚靠在龙椅上的黑发男人仰头喝下一杯酒,单脚踩在座椅上,面无表情地捞酒壶又倒了一杯。无论是刚才宫人大乱的时候,还是现在被皇帝近身伺候的太监总管跪拜,他都没有转过头看他们一眼,仿佛门口那群人根本不存在,自顾自地只管喝自己的酒。大太监跪了半晌没得到回应,额头上的冷汗便一层一层地落下来。知道这人盛宠比天还大,枕边风他也一样吹得,得罪他便是得罪了皇上。倒是从刚才起就愣在门边的皇上回过神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试探着唤了一声:“……里维?”

 

黑衣黑发的男人“砰”地一声把手里的酒壶掼在桌上,总算转脸看了过来,一双冷冽的眸子盯着皇帝,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皇上。”

 

埃尔文眸子里瞬间绽开了喜悦的光芒,几步跨进房里向他迎过去,亲亲热热地叫:“爱卿~”

 

里维一把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坐在龙椅上动也不动一下,只冷淡地说道:“皇上万岁,恕草民风尘染身不能施以全礼。”

 

皇上一头碰在硬钉子上,却也不恼,莹蓝的眼珠往他身上转了个来回,便回头对大太监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里维不会放在心上的,这孩子也被他吓得够呛,难为他第一天当差,不拘赏点什么带下去吧。”

 

他这样说就是明白地撵人了,大太监是服侍多年的老人,这点意思如何听不出?当下连忙谢了恩,急煎煎地把跟的侍从都赶出去,悄悄地替他们掩上了门。见殿内没了外人,那位九五至尊立刻就把他的皇帝架子丢了开,趔趄着脚坐到里维对桌的下首席位上,半个身子抽了骨头似的瘫在桌上,笑嘻嘻地伸手去夺里维送到嘴边的酒杯:“好爱卿,喝的什么酒,也赏我一口罢……”

 

他的语调透着调笑和轻佻,这会喝醉了,平日里那副沉稳端正的姿态全塌了,十足像个市井里的泼皮无赖。里维嫌恶地避开,一双尖刀似的黑眸狠狠盯在他脸上,眼底隐隐透出压抑的怒意,开口却是无比平静:“听说半月前,天下大选秀女,内务府择了八个官家小姐,预备着下月初一送进宫里与你做掖庭,这可是真的?”

 

埃尔文靠着桌子摘掉束发的金冠,闻言侧头瞥他一眼,灿金的发如丝丝流水淌满了桌子,懒洋洋地笑道:“这事全天下都知道,你何必又来问我,真是多此一举。”

 

“你睡过她们了?”里维牢牢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谁知埃尔文却完全不当回事,定定地与他对视半晌,突然嘿嘿笑了:“寝殿里从来都是灯火通明,没想到点起小红烛更有风情,这灯照得你真好看……”

 

里维额上蹦起青筋,手腕猛的一翻,整杯梨花酒兜头照着对方泼去。埃尔文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冷冰冰的酒液顺着额发往下淌,脸色顿时变了。两人之间那股暧昧的气氛刹那间荡然无存,只余一室冷寂。要是大太监在场,看到皇宫禁内有人敢这样大不敬地冒犯皇上,说不定已经直着嗓子嚎叫起来了。里维的神色却丝毫不变,搁下酒杯直截了当地问:“醒了吗?”

 

埃尔文默默地抹掉脸边的酒水,目光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嘴上却赌着气,硬邦邦地回道:“自然是没有,酒不醉人人自醉。”

 

里维没忍住嗤笑一声,嘴边才露出一点笑弧,立刻又把脸板了起来。总算他脸色好看了一点,埃尔文再去拉他的手也没甩开,只淡淡地说:“亏他们还赞你圣主明君,谁知背地里这样没正经,趁我还有些耐性,你也早把话说明白些,别等我干出好事来了。”

 

“爱卿说什么啊?今晚难得这么高兴,朕多喝了几杯,现下已经不记事了。”埃尔文漫不经心地应着,执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指拉到嘴边吻了一下,缓缓掀起眼帘盯着他,似笑非笑:“不如你先给我些好处,说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里维不耐烦地咋舌,却是满脸不情愿地任他拉了起来,半拖半抱地向内室走去。被压倒在那张贵重宽敞的龙床上的时候,他蹙紧眉,看着上方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拆解自己腰带的动作,忍不住要出言呕他:“照宫里的规矩,侍寝之人少不得要拜谢天子雨露之恩,皇上现下这样,草民我是不是还要说一句谢主隆恩?”

 

“罢么,你又不是第一次上这龙床,谁敢来跟你计较这些虚文俗礼?”埃尔文低声笑着,迷醉地覆上那具温热的肉体,唇齿纠缠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含糊而缓慢地融入夜色之中,“………都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还是让朕好好谢你的恩吧……”

 

红烛的火光缓缓地氤氲,轻罗纱帐低垂,一丝悠袅的香气从兽首状的金炉里升起来,满室里唯有春意深深。里维伏在软暖厚实的被褥中,咬紧唇承受着略显急促的动作,不经意间望见床帐上悬着一排浑圆贵重的夜明珠嵌在金丝绞成的小笼里,正随翻动的床帐不停地摇晃。里维的神思恍惚了一瞬,感觉颈边落下炙热的亲吻,便转头吻住那双唇,抱紧他的脖颈迎合上去。男人的怀抱还是一贯熟悉的暖,那样缠绵缱绻的气息,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王府里,那段整日相伴温存的时光……

 

哪里能回去呢……王府里可没有这样华丽的宫殿,更不用提什么金玉珠宝,不过是前朝一位亲王撇下破败荒芜的旧府,当作施舍给惹人嫌弃的皇子做容身之所。许多年前番邦进贡来的女人生下的皇子,有着象征异族血统的金发蓝眼,自小就在兄弟的欺凌和宫人鄙夷的冷眼中长大,连名字都是母亲给取的。等到番邦起兵进犯中原,母妃获罪赐死,他也被养到了别的妃嫔名下。其它皇子争夺王权皆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唯有他怀着治世之才,一心只想创造出天下万民都能安居乐业的繁荣盛世。既没有强大的外戚支持,又不受父皇宠爱的埃尔文,只能靠自己单薄的力量独自往上爬。只有一个里维始终握着他的手,一步一个血印地走着最艰难的路,做着与他相同的梦。好容易熬到功成名就,江山也有了如今的治世之相,里维便辞了官职,只带一把贴身佩剑离开皇宫,从此浪迹江湖。偶尔悄悄地回来探望埃尔文,为他带来一些有趣的传闻逸事和有关民间疾苦的消息。不知不觉,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六年,如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欢好过后已是三更天,两人舍不得睡觉,便一齐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说些私房话打发时间。埃尔文先把选秀的原委细细说给里维:“亲王里还有两位至今没有婚娶,都是年初时刚立了军功的人,又与我关系亲厚,就是让我把天下的佳丽都搜罗来与他们挑捡,那也是愿意的。偏巧番邦送信说要联姻,我也趁机择了出挑的秀女,叫一位太妃认了女儿,封做公主与他们交差。正好用这个由头堵一堵前头那些老臣的嘴,省得他们一天到晚拿国本说事,挖空心思要把女儿往我床上送。预备入宫的几个秀女,母家牵连着贪赃枉法,也是我想查办他们,等他们的女孩进了宫就再不愁没有好理由了。”他突然莞尔一笑,欢喜道,“说句私心的,我很想借着这次选秀,看你是不是能回来找我。你总是萍踪不定的,一走又是两个月没有音讯,若是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会赶来质问。便不回来,那也是你信我不会变心,我心里仍旧很高兴。只选一次秀,几下里的心事就都解决了,我可是很乐得轻松呢~”

 

里维原本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这里便皱起眉头,瞥着他道:“说得轻巧。这么多年你就是不愿娶妻纳妾,登基时推脱说要守孝,后来又拿天象不详糊弄,前头那些大臣捡不着高枝嫁女儿,直恨得眼睛都瞪出血来了。这回好不容易等你松口,偏又不选他们的女儿入宫,过几天要是这群人联合起来闹着上书,我看你到时候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这有什么难的,左不过再想个法子就是了。再说了,你舍得把我推给旁人吗?”埃尔文说着便靠过来,笑眯眯地趴在他胸前。里维抬起手拨开他的额发,望着那双透亮深邃的蓝眸,话到嘴边,却化成了一声轻短的叹息。反倒是埃尔文看懂了他的心事,正色道:“你放心,不管落到何等境地,我都绝不做辜负你的事。”他的手在被子底下轻抚他的脊背,这时慢慢摸到了腰后一条撕裂狰狞的伤痕,“你可还记得雁门关那一役,你在战场上负了这道伤,因为失血太多,差点就救不回来了。朝廷听到你重伤不起的消息,担心敌军趁机进犯,立刻就让我带着圣旨来接替你的兵权。你怕手下的将士不服指挥,做出不利于我的事,硬是爬着去了练兵场,当着三军的面把虎符交到我手上。那时我便对你说:‘你的心意我铭记终生,有朝一日心愿得偿,必不负你。’如今才过去十几年,这话我没有忘,你倒先忘了不成?”

 

里维摸着他的肩膀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低声说道:“却是我不该不通音讯,白白惹你担心,只是宫里守备森严,你又贵为君王,民间的书信怎么能寄来呢?”

 

话未说完,枕边人早已闷在被子里笑出声来:“快别提写信了。亏你还是个武状元出身,那年戍边时传信给我,连一句’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晖‘都写不出,偏在纸上把初一到十五的月亮全画了来,谁看都说是个快要吃完的饼。我还以为你们军饷告急,连夜赶着凑了二十万石粮草,巴巴地从叫人给你送去。现下又说写信,谁知道你要画什么新花样,你可饶了我吧……”

 

“滚你的!你不提我还忘了,那会是谁在信里写的‘美人如花隔云端’?好好的把个大男人叫成如花,你可是不嫌恶心!”里维骂着还不解气,被子底下用力踹了他一脚,对方吃痛地哎哟一声,不服气地辩解:“那句只说我相思却不得相见,又不是那层意思,分明是你断章取义,自己读不懂反倒来怪我……”

 

“我就是不看那些淫词艳曲,正经经史还读不过来,谁像你净在这些事上留心。”里维白了他一眼,翻过身去背对他。埃尔文从背后搂着他,额头靠在他瘦削的肩胛上,想着从前的事便不再笑,心底静静地泛起一抹久远的伤感来。

 

他们都知道那段漫长的军旅生涯并没有那么多快乐。一个是朝堂中根基尚浅的年轻皇子,一个是边地上初入军营的新任军官,隔着数千里的距离,两下里为将来夺嫡之战做着准备,一别就是十二年。那段铁马金戈的岁月总是聚少离多,明枪暗箭的政斗如泥潭缠在埃尔文身上,而边境的苦寒、劲敌、粮草馈饷也重重地压着里维。两人都面临着极大压力,拼命拉拢人望,壮大势力,只靠单薄的书信联系着,相互鼓励支撑。如今他们早已强大到不必再惧怕任何人,而那段旧日的回忆也像泛着苦味的薄烟,逐渐模糊消散在安稳太平的现世生活中。埃尔文想到这里,手指缠绕着里维的头发,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便转了话题问他道:“你在外面这么久,这次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也说给我听听吧。”

 

“能有什么事,下面议论最多的就是你的选秀,你既说了要查办他们,不提也罢。”里维淡淡地应,沉默了一会,又听到他慢慢说道,“我倒想起前几天逛庙会,有个老头在路边说书。讲到一个书生遇到毕生挚爱,求而不得,魂魄变成鹦鹉追随,拼得一死也要在小姐身边。我听他说,心里真是羡慕,能够舍弃一切去追求心爱之人是多好的福气,于你我这般身不由己,只好想想罢了……”

 

“你若想留在朝中,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只怕你过不惯这样的日子。当年就有人诋毁你功高盖主,那些官员踩高望低,趋炎附势,你又素来是个刚强的,反倒是现在还自在些。民间有你看着,我也能放心了……”埃尔文把他抱在怀里,感受着紧贴着胸膛的心跳,平缓的喃喃声在他耳边响起,深蓝的眸底燃着熠熠的光,“这几年丞相的吏治卓有成效,文武百官各司其职,招揽了很多贤才。北疆的防线极其稳固,接连几年风调雨顺,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国库日渐充实……里维,再过不久,我们梦想的太平盛世就要来了……”

 

一时无人回答,怀里的人呼吸平稳,安静地闭着眼睛。埃尔文轻唤了两声,他也只会迷迷糊糊地应,竟是已经睡着了。埃尔文无奈地笑笑,起身披了件明黄的单衣下床,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件柔暖贴身的锦缎寢衣,那是如火般热烈艳丽的红,一点杂余的花色也无。埃尔文跪在床上,轻手轻脚地把它穿在里维身上,想来做不惯这样服侍人的活,又怕吵醒了他,因此费了不少时间才弄好。末了自己系好丝带的结,满意地看着睡熟了的人:“往常你来总是穿那些素色的,我特地嘱咐他们准备了这件,今日穿上果然极合适。”说着又为他盖好被子,自己侧躺在旁边出神地看他的睡脸,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记得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武状元的锦服骑在白马上,真是好看极了。不知不觉20多年都过去了,这辈子就看你穿过那一次红,什么时候能再为我穿一次就好了……”

 

那寂寂的尾音沉入殿宇深处,又复掩埋到窗外冷风的呜咽中,只有金炉里的燃尽的冷烟幽幽地升起最后一缕,无声地飘散消失。里维睡得熟了,无知无觉地任他摆弄,埃尔文近在咫尺的气息实在让人安心,仿佛在他怀里可以长睡不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埃尔文双臂环绕着他,一时玩心大起,撩了一绺他的黑发,跟自己的头发一并绾了个结,把玩着那个结笑道:“听说民间成亲都要结发,绾在一起以示同心,连诗词里都写着这样的好句子,那句怎么说来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欢愉在今夕,去去……‘”

 

他蓦地住了口,独自静静地沉默了许久,目光里流露出难言的落寞与伤感,却只是把怀里的里维又抱紧了一点,闭眼轻吻他的额头。他没有再言声,听着殿中空灵的更漏声渐渐入睡。梦中朦胧看到那繁华热闹的盛世之景,江山锦绣如画,处处稻花飘香,百姓安居乐业,那景象就如世外桃源一般美满而幸福,令人流连不已……

 

这一夜埃尔文睡得极安稳,黑甜的一觉醒来,枕榻边却已空无一人,里维的寝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了。埃尔文坐在床上伸懒腰,透过轻柔飘拂的纱帐,看到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早过了早朝的时间。大太监执着拂尘远远地站在殿中,恭身问了安,悄悄地说:“皇上,大将军走了。”

 

埃尔文嗯了一声,发现枕边端正地摆着一涡打成结的发丝,便翻出一个荷包装进去,又把荷包塞到枕头底下,随口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回皇上,大将军没说去哪,只说有事要办,嘱咐奴才罢了早朝,由着皇上多睡一会。他还带走了御膳房新给皇上做的翠玉豆糕,说是要拿了当早饭……”

 

埃尔文噗的笑出声来,温声说道:“随他去。”大太监见他下床,赶紧过来打起珠帘,又拿来一件厚实的长衫披在他身上。埃尔文随手挽了一把散落的头发,不经意地转头,见到窗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只五彩的纸风车,便不禁愣了一下,半晌才过去把它拿起来。

 

那风车糊着薄薄的三色彩纸,细细的杆磨得光滑,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小孩子玩意,风一吹就灵巧地转起来。埃尔文慢慢地拿在手里把玩,转眼望向空无一人的宫殿。只见那殿中光线昏暗,一层层华贵的珠帘垂到一望无际的宫室深处,透着微微的冷意,仿佛有种幽深而压抑的寂寞从金砖上生长。唯有敞开的朱红窗棂透出熹微的晨光,一树明艳的桃花繁密盛放,远看犹如笼着烟色的粉色云菲。一双莺儿展翅掠过如雨的飞花,落下呖呖啼声,熹暖的和风混着灿金的日光轻柔吹拂。埃尔文露出舒畅的微笑,顺势趴在朱红的雕花窗边,迎着明媚的阳光举起手中的彩色风车,缓缓吹一口气,笑眯眯地看它哗啦啦地转动。透过旋转的彩色光影,仿佛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沉黑眼瞳。他替他看遍万里河山,而他位于金銮之巅,佑这一世锦绣繁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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